“嘿，你冷嗎？”

陰影中的少年有所感觸般地蜷縮了下汙臟的腳趾，半截破碎的褲腿下吐出結實的小腿，緊繃的肌肉大概是想要顫抖，看起來卻更像是在抽搐。

怎麽能不冷？陰暗幽深的地牢中，看守走過時留下的泥水中，細小而潔白的結晶體在搖曳的燭光下匍匐在地——冬天到了，在這個生存幾率減半再減半的季節，僅僅是看到正在融化的細雪，也足以令精神的寒氣滲入骨子裏。

毫無立場地，少年懷念起淌血的傷口中升騰起的火焰般的痛覺。

“……即使是這樣，也不願意坐到燭火這邊來嗎？”

他聽見她的聲音從牢房的斜對角傳來，便努力地轉過頭去。女人稍稍朝邊上挪動了一寸，示意將被燭光照亮的地方騰讓出來。監牢裏的“燭光”都是由廉價的火元素所點亮，缺點就是刺眼的光線和輻射出的熱量，不過後者在冬天便稱得上是一個大大的優點了。

然而少年卻馴服地搖了搖頭。

如同適應起無數惡劣的生存條件一般，這具身體花費了半年的時間去習慣那道聲音：舒緩柔和，偶爾因為一些無意義的玩笑而顯得有些惡劣。在經過了這麽多時間之後，少年被某種難以言喻的沖動驅使著去回應她的話，哪怕只是僵硬地點頭或者是搖頭。

比起寒冷……他更害怕將自己暴露在光線的照射下。除此之外還有附帶的一點，他害怕將猥瑣又懦弱的自己完全暴露在她眼下。

“你的父母告訴過你他們是哪裏人嗎？”

幹凈利落地轉換了話題，女人換了個坐姿，那道聲音便正面傾瀉而來。少年在大多數時候都沒有辦法回答她的問題，目前的情況來看，並不是不想而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知識。

於是少年又搖了搖頭。

劣等基因沒有被繼承的必要。如果不是因為“母親”和“父親”在告發工作上的努力，少年可能就不會出生在這個連性/愛都要被指定的地方。如同莫大的恩典一般，男人和女人被賞賜給彼此，然後又被沒收回去。之後女人便要拖著沈重的身孕勞作，再在寒冷與饑餓中咒罵孩子的誕生。所以少年從來不知道父母的名字，他們的過去，以及被關押進39區的原因。

好在他不好奇……除了現在，他真心希望自己知道答案，以便讓這無意義的談話能夠繼續下去。

“我住在弗洛加。”她說，“也可以算是一個人生活……在成為政/治犯之前。”

女人口無遮攔地訴說著自己的過去，倒不是可以地講給誰聽，只是單純地想到哪裏說到哪裏罷了。也許少年不在這牢裏的時候，女人也是像這樣一個人和自己說著過去，那些絕不希望被忘記的事情。

少年知道那些看守想要從他嘴裏知道些什麽。39區的慣例，無外乎從告密者身上發覺另一個囚犯的罪狀。抱怨、回憶、咒罵，甚至是歡快的玩笑……人性的表露即為罪惡，那是為了懲罰他們不自量力地將自己定義成人。

所以少年決意將她的這些話悉數吞下——這已是他可悲的人生至此做出的最為勇敢的決定。

“弗洛加……那可是個溫暖的地方。”女人的聲音近在咫尺，她的手落在了少年的手背上。

就像是到了“弗洛加”，少年心想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好久不見啦民那！！！感恩節到了，所以我又回來啦！！！QAQ

今天開始大概就能保持一個正常的填坑頻率了……直到寒假結束，如果我再消失超過3天，你們就可以大膽地寄刀片了。or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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